25年前，一名农民工无意间捡到了一个弃婴。从此，往后的25年岁月里，弃婴的命运和农民工深深地绑定在一起。一路走来，他俩相依为命，前半生大人照顾孩子，后半生孩子长大反哺老人。

1997年，39岁的广西都安瑶族自治县龙湾乡高怀村弄包屯村民陆世标，在百色市某县参加公路建设。那天，他跟往常一样提前上工地，走到通往林场的岔道上，突然听到婴儿的啼哭，走近一看，路边的纸箱里躺着一个婴儿，只穿小背心。他把婴儿抱起，从婴儿的衣服里掉落一张纸，写着“1997年12月11日八点生”。

陆世标在老家。受访者供图

陆世标是一个从没照料过婴儿的单身汉，他小心翼翼地把女婴抱回工棚。工友议论纷纷——“你能养活这个婴儿吗？”“她长大成人后又去找亲生父母，你怎么办”......有的主张把女婴送到民政局去，省心，免得自找罪受。

在陆世标的怀里，女婴睁开圆圆的小眼睛，嘴唇一张一合，甜甜地望着他。他想不了那么多了，借钱买来奶粉，烧开水冲奶粉喂着嗷嗷待哺的女婴。

1998年元旦，陆世标挑着行李，背着还未满月的女婴，搭乘班车回家。他的家乡叫弄包，是个四周环山、形如锅底的峒场。一路上他考虑最多的是，带女婴回家，父母会接纳吗？

当他走进家门，听到卧病在床的父亲的招呼声。他放下担子，把女婴抱到父亲床前，告诉父亲女婴的来历。父亲握着女婴的小手，连声说好。在地里忙碌的母亲也跑回了家，为女婴洗澡、换衣服。大家给女婴起名“小芾”。

小芾的到来，给一家三口带来说不尽的甜蜜。陆世标想，让母亲照顾小芾和父亲，自己就可以安心外出打工挣钱了。可是他外出打工不久，2002年夏天父亲病逝，仅隔半年母亲也追随父亲而去，家中只剩他和小芾二人。

陆世标下山路途。受访者供图

他在家种玉米、养猪，上山牧羊，割草砍柴。每天早早起床，煮好玉米糊装在碗里摆放在桌上，交待小芾到中午饿了就吃。有一天中午他回到家，小芾直喊肚子饿得呱呱叫。他掀开桌罩，碗里的粥已不见了。小芾说她见小狗吠得凶，就把粥喂狗了。他没有责怪她。

有一天深夜，小芾发高烧，他找到手电筒却没电池，就擎着火把把小芾背下山。送到卫生院时，天儿才刚刚亮起。

人们常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那天，嫂子赶街归来，把一个姑娘带进陆世标的家。嫂子说：“看你当爹又当妈，给你找个帮手。”陆世标想，自己成家，新“妈妈”会善待小芾吗？于是，为了这个苦命的孩子，他婉言谢绝了这门亲事。

陆世标下山路途。受访者供图

小芾到了上学的年龄，可她家离高怀小学较远，通往学校的那座山坳最难爬。陆世标暗下决心，再苦再累也要送小芾读书。每天早上五点钟，他就起床煮早餐备午饭，然后擎着火把，背着小芾踏着岩石路，一步一步地下山，到了半山腰天才蒙蒙亮。每天都是这样背着小芾去学校，下午四点钟又准时接回。

小芾时常回忆父亲背着她上学的情景，她说：“每天送我上学，阿爸擎着的火把不仅照亮我上学的路，而且照亮了我的心和人生的路。”她努力学习，2011年考进龙湾中学就读。陆世标每次挑柴到街上去卖，都到学校去看她，或是给她送零花钱，或是询问她的学习情况。

陆世标外出回来。受访者供图

2014年，小芾考入都安二高。为了让小芾安心读书，陆世标把自己那份低保金170元全部交给她作为伙食费。遇到村里亲朋好友的红白喜事，山里人兴“分份”之风，将酒席上佳肴分到各自食品袋里。陆志标装完饭，光拣素菜吃，然后带着打包的肉，走四十多里山路赶到县城，把鸡鱼鸭猪肉送到女儿手里。小芾接过父亲送来的食物，望着父亲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泪流满面。

2016年，小芾以优异的成绩考上桂林医学院。小芾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村里亲朋好友前来祝贺，陆世标自然很高兴，可一听到每年8000元的学杂费就犯愁了。好在得到当地党委、政府的关心，乡党委书记表示赞助5000元，县委、县政府资助5000元，为小芾化解上学费用的燃眉之急。桂林医学院给予困难学生32000元贷款，解决四年学费难题。

陆世标和小芾的日常。受访者供图

女儿上大学这几年，是陆世标家庭经济最困难的时期，由于他得了痛风，不能下地干活，只能就近割草喂山羊，女儿的生活费只靠政府发放给她的低保补助金170元，加上陆世标那份共340元。小芾为了挣生活费，每年正月初五她就赶回桂林，在一家饭店当清洁工，每天工作到深夜一两点钟。读大学期间，小芾还主动到图书馆勤工俭学，搬动整捆沉重的书籍，协助做好图书管理工作，因表现不错，发工资时还多得了几百元钱。

2018年11月16日，是陆世标最高兴的一天，他拿到八仙扶贫搬迁安置点套房的钥匙。从悬崖边的危房到崭新楼房，他由衷地感谢党和政府。

小芾从桂林医学院毕业，被都安县中医院聘用。上班后的第一个月，第一次领到工资，小芾为陆世标买了一套新衣服，回到家动手炒上陆世标喜欢吃的菜。她从实习工资中拿出600元交给陆世标，陆世标却说：“你刚参加工作，要用钱，我一个人花不了什么钱的。”小芾动情地说：“阿爸，这钱不多，难以报答您对我的抚育之恩，但是我一定尽心照顾您，就像您把我养大一样。”（陆盛坤、王功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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