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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州的螺螄粉(我與一座城)

何開琦
2024年01月06日10:19 |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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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報》2024年01月06日第8版截圖

《人民日報》2024年01月06日第8版截圖

在廣西柳州的柳江邊,有一條街道叫谷埠街。過去,柳州產的大米都是在這裡上碼頭,通過船運出去,所以這條街一直都是人來人往、商賈雲集。上世紀80年代,我從桂中一個偏僻地方來到柳州讀書。每到星期天,我總是要到谷埠街邊的一家書店報到,在書店裡一待就是一整天。書店晚上9點打烊。此時,路燈已經點亮,音樂聲充盈於耳,街上人頭攢動。這時候,總能聞到一股特殊的香味,像是炒螺的香味,又像是炸腐竹的味道,還夾雜著一股酸筍的味道,這就是螺螄粉的味道了。

有些人聞不習慣這味道,說它是臭的。但是,對我而言,這味道再熟悉不過了。家鄉每年清明過后,山上就會冒出密密匝匝的竹筍。母親帶著我們上山挖竹筍回來,先削去皮,把筍心切成片狀,焯過水,然后裝進壇子裡,用濃稠的米湯浸泡,把壇口封起來。經過個把月的發酵,再打開壇子,那酸筍的味道彌漫在整個屋子。香啊!我們聞起來的確是香的。

谷埠街上的螺螄粉店,我格外喜歡“黃氏”。這家店用的木耳、腐竹、辣椒、酸豆角和其他店家似乎並無二致,但用的酸筍據我判斷應該是腌制了頗久,這正是螺螄粉的精髓。晚上九點,正是飢腸轆轆的時候,嗦一碗“黃氏”螺螄粉,酸、辣、爽、滑、香,五味齊全,心滿意足,返回學校繼續讀書。

畢業參加工作后,我曾經到柳州市周邊一個叫龍團村的地方,抓教學點的基礎建設。這是一個有六十多戶人家的小村庄,小孩入學率比較高,也培養出了六位大學生,香梅是其中的一位。到了她家,我看見院子裡整齊地堆放著六個很大的水缸。一問,才知道這些水缸裡裝滿了酸豆角。她媽媽說:“全靠這些酸豆角,賣到柳州市裡做螺螄粉供小孩讀書,香梅才能上大學。”我在龍團村住了一段時間,發現家家戶戶都種有豆角,都制作酸豆角,其收入支持了村裡孩子外出讀書。我就此寫了一篇文章,在報紙上發表了。龍團村的酸豆角也漸漸小有名氣。

后來,我調到柳州的一家金融機構工作。一天,正是紫荊花開的時候,市商務局的同志來到我的辦公室,說有客商打算開發袋裝螺螄粉,打開互聯網銷售這條通道,希望我們給予金融支持。我這才想起,不久前《舌尖上的中國》介紹了柳州的酸筍,這種味道獨特、原本並不被外人看好的地方風味突然走紅,變得供不應求了。在我的印象裡,螺螄粉隻能算是這座城市的市井煙火味,難道它還能夠走南闖北甚至漂洋過海?但是,再往深處想,柳州人是真的喜歡這股味道。每次出遠門,或者到外地出差、求學,一回到柳州,行李未曾放下,就要先直奔那些散落在街頭巷尾的螺螄粉店,響亮地和店家道一聲“二兩,加辣,加鴨腳”,然后埋頭在一碗粉裡大快朵頤。如果把螺螄粉制成袋裝,讓遠方的親人們念茲在茲的時候能夠找到一份家鄉味道,是否也能消解那份遙遠漫長的思鄉之苦呢?

事情推進的速度遠超我的預料。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袋裝螺螄粉便研制成功。當我把袋裝螺螄粉寄給遠在國外的妹妹,她喜出望外,在視頻裡激動地對我說:“以后,即使是在天涯海角,我們也能品嘗到螺螄粉的味道了!”

2015年,我來到柳州的融水苗族自治縣大年鄉吉格村開展脫貧攻堅工作。這裡山高林密,生長著幾千畝的香杉和麻竹。此時,柳州螺螄粉正走紅於大江南北。我和市螺螄粉協會的同志說,能不能和協會搞個合作,讓村裡的鄉親們也能共享螺螄粉發展的機會?對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我為村裡請來一位做了三十年酸筍、在當地頗有名氣的師傅。鄉親們足不出戶,就在師傅手把手的耐心指導下,掌握了地道的酸筍制作技法。這些酸筍經過協會同志的介紹,很快就被幾家做袋裝螺螄粉的企業全部收購了,村子的脫貧工作也從中受益不少。

如今,螺螄粉已經成了柳州的一塊招牌。一碗碗筋道爽滑、被辣椒浸紅的螺螄粉,經由短視頻走紅網絡,成為大家競相網購品嘗的爆品。螺螄粉的生產廠家一度忙得不可開交,發貨車的汽笛聲催得生產車間裡的人們根本停不下來。更有許多網友選擇親赴柳州“打卡”,我們生活的這座城市突然搖身一變成了網紅城市。每到周末,或是節假日,許多螺螄粉店就被拉著行李箱的年輕人團團圍住。他們有的是坐動車來,有的是坐飛機來,早早就做好了攻略,把全市的網紅螺螄粉店提前做好標記,按圖索驥,一家連著一家優哉游哉地吃過去。

一陣風吹來,螺螄粉的香氣飄過柳江……

《人民日報》(2024年01月06日第8版)

(責編:陳麗冰、龐冠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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