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絲路 共譜新章
《人民日報海外版》2023年10月09日第7版截圖
文藝是世界語言,談文藝,最容易相互理解、溝通心靈﹔旅游是傳播文明、交流文化、增進友誼的橋梁。在“一帶一路”倡議提出10周年之際,本報從今日起推出“‘一帶一路’藝旅綻放”系列報道,邀請嘉賓講述10年來共建“一帶一路”過程中,文化、藝術、旅游交流合作的動人故事。
——編 者
與東盟的“相互閱讀”
東 西
多年前,我在泰國曼谷和越南河內逛書店,很少看到中國當代作家的作品,即使有,也是零零星星幾本,躲在不起眼的角落,仿佛害羞的客人。這與商場琳琅滿目的中國商品和穿梭於大街小巷的中國商人形成強烈反差。商業與文學在“走出去”方面的落差如此之大,雖在我的意料之中,卻又讓我略有不服。
回到南寧,我與廣西民族大學容本鎮先生商量,決定找泰國作家協會合作,翻譯出版一本中泰文學作品集試試水。雙方分別選出5部當代短篇小說和10首詩歌,同時在兩國雙語出版,書名為《同一條河流》。該書出版后,引起兩國讀者注意,成為廣受雙方留學生歡迎的讀本。彼時,中國經濟正迅速崛起,中國—東盟博覽會年年都在南寧召開,共建“一帶一路”倡議也提了出來,東盟各國除了樂於與中國進行經濟合作,也開始渴望閱讀中國文學作品。
2015年夏天,越南出版人阮麗芝來到南寧,與我洽談翻譯出版事宜。我建議她與廣西民族大學和廣西作家協會合作,出版更多中國作家作品。在我的推薦下,她選取了5位作家的作品帶回越南研讀。很快她就來信,說願意翻譯出版這些作品。次年7月,我和凡一平、黃佩華、田耳、朱山坡、李約熱等作家來到越南胡志明市讀書街,參加長篇小說《篡改的命》越南文版新書發布會,幾位作家同時簽訂了越南文版翻譯出版合同。這是越南文化公司首次大規模引進中國作家小說版權,此后該公司又陸續翻譯出版了我的長篇小說《后悔錄》《耳光響亮》和《回響》。我們的作品在越南慢慢多了起來,擺放的位置也越來越顯眼。
2017年,廣西民族大學文學影視創作中心與柬埔寨作協合作,啟動《中國當代短篇小說》翻譯出版項目,選取余華、蘇童、林白等10位作家的10部短篇小說在柬埔寨出版,用10個中國故事祝福2018年中柬建交60周年。這是柬埔寨首次出版中國當代文學作品。
今年春天,越南中國文學讀者俱樂部舉辦我的作品分享會,40位越南讀者和作家現場與我視頻交流,他們關心的問題和中國讀者關心的問題相似。他們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希望中國出版方翻譯出版更多越南文學作品。是的,就像當年我們渴望被東盟各國讀者閱讀那樣,現在他們也渴望我們的閱讀。
在共建“一帶一路”的大背景下,文學總是最打動人心的。
(作者系廣西文聯主席、廣西作協主席、廣西民族大學教授、茅盾文學獎獲得者)
中外友誼的“詩意抵達”
蔣好書
“我問土,土與土如何相處?我們互相抬高。我問水,水與水如何相處?我們互相充盈……我問人,人和人該如何相處?”2023年初,“‘一帶一路’青年詩會”活動中,一首由中國詩人夏露吟誦的越南詩歌,激起“一帶一路”各國青年文學愛好者的強烈共鳴。不同國家的語言音調雖然各不相同,但通過詩歌,大家卻能聽到相似的節奏和相同的心願。
為深化“一帶一路”共建國家文學交流,2021年9月,中國作家協會與35個國家的文學組織和作家、翻譯家聯合發起成立了“一帶一路”文學聯盟。如今,聯盟已經擴展到42個國家。如果說“一帶一路”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原則,那麼在文學交流領域,“互鑒”與“共情”則體現得尤為明顯。線上,“一帶一路”文學聯盟中英文網站上以民心相通為主題的文學作品比比皆是,有中外詩人對海洋、沙漠、草原等人類家園的歌頌,有參與“一帶一路”工程建設和支教工作者的親身經歷,也有作家們對各國文化“美美與共”的精彩描述和友誼故事﹔線下,作家出版社將“一帶一路”共建國家的經典詩歌編纂成冊,目前已出版32冊,還有11個國家的12冊待出版,正在籌劃的《外交官筆下的“一帶一路”》《“一帶一路”文學選集》也將從不同角度詮釋“人類命運共同體”豐富內涵。
“一帶一路”不只是經濟合作之路,也是文明對話之路、文化交融之路。在這條路上,每一部文學作品的傳播,都將為人們帶來更廣闊的認知。在意大利,中國詩人沙冒智化的作品被“游吟詩人之家”翻譯朗誦,將讀者帶入雪域西藏的美景中。在俄羅斯,中國作家黑鶴的動物故事吸引聖彼得堡兒童中心孩子們圍坐傾聽。在北京,來自哈薩克斯坦歐亞大學與中國人民大學的學生就胡學文作品裡的生命價值展開熱烈討論。在廣西,來自東盟國家和中國的26位青年作家走進工廠鄉村、文化遺址,留連山水之間,共同探討生態文明與現代化的關系……日益密切的文學交流穿行於古老而年輕的絲綢之路上,仿佛一場場春雨,無聲浸潤著各國人民的心田。
文學的永恆主題是友誼,是合作,是人心。2023年是“一帶一路”倡議提出10周年,我們相信,中國文學同世界文學在絲路上的相逢和交匯,必將為人類未來碰撞出更絢麗的靈感,創造出更精彩的故事。
(作者系中國作協外聯部副主任)
經典譯介打開“中國之窗”
阿齊茲(埃及)
在我初次翻閱老舍先生的《駱駝祥子》時,他精妙、深沉而質朴的文字猶如一股清泉滋潤了我的心田,令我如痴如醉。我毫不猶豫地將其譯為阿拉伯語,讓更多的阿拉伯讀者也能領略中國文學的魅力。
之后我又看了他的話劇《茶館》。雖然全劇僅有三幕,但每一位人物都栩栩如生,每一句台詞都飽含深意,我對此深感欽佩,並決定將這部深刻的作品介紹給阿拉伯世界。
然而,《茶館》三幕的時間跨度長達半個世紀,涉及眾多歷史事件。由於阿拉伯讀者對這段歷史了解有限,對話劇中的人物和事件感到陌生,翻譯《茶館》的首要任務,是讓阿拉伯讀者對這半個世紀的中國歷史有足夠認知。
為此,我撰寫了長達150頁的前言。這份前言花費了我大量心血,它甚至比《茶館》整個譯本還要多出幾十頁。我詳細分析了當時的中國社會,猶如一部關於中國那50年歷史的“微縮字典”,幫助阿拉伯讀者快速了解《茶館》中的人物和歷史背景。
在出版時,我堅持將這部分內容放在全劇之前,以便讀者能先進入歷史情境,從而更好地理解《茶館》。我的譯作首先在科威特出版,引起轟動。隨后,埃及國家翻譯中心也看中了這部作品並出版。最后,《茶館》在黎巴嫩也出版了。
一部中國話劇能同時在三個阿拉伯國家廣受好評,這顯示了作品的魅力。2009年,我翻譯的《茶館》在埃及獲得了全國翻譯獎。我深感欣慰,因為這証明我已成功地將老舍先生的這部經典之作帶向了阿拉伯世界。
埃及和中國同為底蘊深厚的文明古國,兩國人民心意相通,情感交融。《茶館》這部經典的中國文學作品,一如千百年前經由海陸兩條絲綢之路遠道而來的中國茶葉一樣,再次突破語言障礙和地域阻隔,讓埃及人民了解到中國的歷史文化,在中阿文明交流篇章上增添了一抹亮色。
自“一帶一路”倡議提出以來,埃及積極響應,不斷加深與中國各領域的交流合作。在我看來,文學作品正是“一帶一路”上文明對話的基礎,通過文學作品了解中國的努力、成就和精神,對埃中兩國人民民心相通十分重要。
(作者系埃及愛資哈爾大學中文系教授,北京語言大學“一帶一路”研究院徐寶鋒、王立倩採訪整理)
東西方的“彼此發現”
朱 鴻
長安(陝西西安古稱)是我觀察絲綢之路的一個原點。10年前,我開始了對長安的研究與書寫,在完成了一部作品后,我打算更進一步,立足長安,研究和敘述絲綢之路。耕耘三載,《長安:絲綢之路的起點》出版。
此次寫作從田野調查開始。我眺望祁連山之陰和合黎山之陽,目擊玉門關的河倉城和陽關的烽燧,從而對絲綢之路的艱難和雄闊有了深切的感受和體驗。我至庫爾勒、喀什,遐想班超如何以外交之智,出使西域50余國,以保証絲綢之路的暢通。今之喀什,就是當年的疏勒。張騫兩次出使西域皆過此地,班超在這裡17年功莫大焉,法顯、玄奘由此去往印度……絲綢之路北道與南道在喀什相會,它何其重要。
顯然,隻有田野調查,缺乏文獻支撐,書寫絲綢之路是不可能的。我以漢武帝為起點,向前讀向后讀,尋找所需的資料。我了解到,絲綢之路開辟后,這一帶的貿易才表現為國家行為,且有連續性,具備規模。漢朝置西域都護府,唐朝設安西都護府、北庭都護府,以保障絲綢之路的貿易安全。
從歷史著作中尋找信息和細節,酷似聚沙成塔、集腋成裘,進一步加深了我對絲綢之路的認識。我意識到,這是一條文明交流之路。中國栽培出的糧食作物、選育出的果類、發現的中草藥以及造紙術等工藝,是通過絲綢之路傳播的,大概的路徑是從長安出發,經過中亞、波斯、中東,最終到達地中海地區。輸入中國的胡荽、胡椒、胡蘿卜、芝麻等蔬菜和油料作物,葡萄、石榴、胡桃等果類,胡帽和六合靴等服飾,榨甘蔗術等工藝,也是通過絲綢之路傳入。
這條神奇之路上傳輸的不僅有物質文化,更有精神文化。中國的儒家經典通過絲綢之路為歐洲所知﹔天竺樂、康國樂等音樂也通過絲綢之路輸入中國。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
絲綢之路是中國攜手世界創造的奇跡,它加速了人類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的彼此發現和相互借鑒,使東方與西方聯系起來,共同推動人類的進步。今天的“一帶一路”比古代的絲綢之路更加寬廣,交流也更加深刻,但它們共商、共建、共享的價值觀是一致的。
(作者系陝西作協副主席、陝西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
版權貿易凝聚“文學星火”
張洪波
今年8月,第十一屆茅盾文學獎揭曉,作家東西的《回響》等5部作品獲獎。獲獎之前,這本書已在俄羅斯、越南翻譯出版並輸出法語、韓語版權。獲獎作家劉亮程、楊志軍、孫甘露和喬葉早先也有多部小說在海外發表、出版。
對外翻譯資助項目是推動中國文學走出去的重要力量。由中國國家新聞出版署和俄羅斯出版與大眾傳媒署指導的“中俄經典與現代文學作品互譯出版項目”(100種),已於2022年順利完成,成為中外互譯出版的“標杆”。項目中的作品出版后,受到俄羅斯讀者歡迎。2016年,該項目中的5部中國文學作品俄文版上榜《光明日報》與俄塔社開展的“俄羅斯最受歡迎的十大中國暢銷圖書”。從俄羅斯莫斯科、聖彼得堡,到遠東地區的符拉迪沃斯托克、西伯利亞地區的伊爾庫茨克等地的實體書店,均能看到“中俄經典與現代文學作品互譯出版項目”的圖書在銷售。
版權貿易是中外文化交流、文明互鑒的重要形式。版權貿易可以讓文學作品的國際市場價值得到更大限度的發掘和體現,讓作家、翻譯家獲得國際尊重,激發作家、翻譯家的創作積極性,對中外文化交流、文明互鑒起到春風化雨、潤物無聲的作用。
近年來,版權貿易在促進中國優秀作品走向海外的過程中發揮了積極作用。講述國際友人伊莎白·柯魯克獻身中國解放事業和英語教育事業的報告文學《我用一生愛中國:伊莎白·柯魯克的故事》已輸出英語、俄語、法語、哈薩克語等21個語種版權。《我心歸處是敦煌:樊錦詩自述》已輸出俄語、英語、波斯語、阿拉伯語、土耳其語、印地語、哈薩克語、柬埔寨語版權。展望未來,藍藍的《身體裡的峽谷》和畢飛宇的《青衣》塞爾維亞語版將在今年10月貝爾格萊德國際書展上首發。在國內頗有影響力的素人作家楊本芬的長篇小說《我本芬芳》也將由俄羅斯電信集團翻譯發行俄語版電子書。
一部文學作品要走出國門、實現本土化,需要作家、出版機構、版權專業機構、漢學家、翻譯家等多方力量凝聚起“文學星火”。我們需要根據對象國的市場需求和讀者習慣,主動推薦優秀作品,多與海外漢學家、翻譯家、出版機構交朋友,不斷擦亮中國文學金名片。
(作者系中國文字著作權協會總干事)
《人民日報海外版》(2023年10月09日第0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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