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先生的中國文人畫

黎笙

2020年01月11日08:49  來源:人民網-廣西頻道
 

鄧嗣明近照。黎笙供圖

當受邀為嗣明兄的畫冊作序,欣然與惶然並至。示我以青眼的鄧嗣明,其道德文章向來為我所敬重,不知我的這份答卷能否過關,實在是一次跨界評畫的冒險。

近年隨著大學同學微信群建立,畢業半個多世紀,雲散各地的華師中文系62級同窗,得以在網絡上欣喜重聚。雖無“問姓驚初見,稱名憶舊容”的戲劇性場面,然而以文會友,卻成為年過古稀、群體性的老來一樂!

嗣明兄入群較晚,因他幾十年伏案終日的治學生活,“兩耳不聞窗外事”使然。及至入群卻又煥發為最活躍的一位,並非是他參與交流的頻率高,蓋因他參與的方式有別,既攜美文而來又時或配以美圖並至。那該是一次次色彩繽紛的轟炸,可以想見慣以文字交流的中文系老才子們的驚喜與躍動,點贊之聲隨之紛起,構成群裡一道獨此一家的亮麗風景線。

嗣明的畫是文人畫無疑。他說,“我學的是中文,教的是語文,一生與文學作伴。因而,我的繪畫創作亦浸潤著文學的內涵與意境。無論花鳥、還是山水、人物,無不如是。”他的這番創作自白,內斂著他一貫的低調。嗣明豈止是教教語文,半個多世紀的寫作一一大學時代就有大塊文章載於《中國青年報》一一結晶為他的八部著作,其中美學專著就有三部,繼中國詩美學、詞美學,將出中國文章美學,不難想見這些探索美的精務之作,必能為其繪畫剖出新界面,煥發蓬勃生機。這在他的畫裡都有可以一 一指証的呈現。

觀嗣明的水墨丹青、花卉、魚虫、山水、人物等,琳琅滿目,最愛他的牡丹圖,那種國色天香,浸潤在筆底的是富麗,是雍容和華貴。凝神端視,不禁想起戲曲《貴妃醉酒》裡楊玉環那酒后的香腮,酡紅或是緋紅,皆有熱血浸潤,卻無一是小女子的軟紅。層層暈染在宣紙上的,是伸瓣怒放的熱烈天姿和生命的張揚一一正是拼卻醉顏紅的牡丹。

其畫常見寫意與工筆交互,酣暢淋漓中嵌入些許的精致入微,在對比中相互彰顯:愈見寫意的恣肆與工筆的精微。君不見伏於芙蓉樹下的蟈蟈,支起兩隻細腿,享受驕陽下的綠蔭,那腿上纖毛森森,舒張著有幽香襲來的愜意﹔而護夢的芙蓉張開的是濃墨團團的葉片。

畫功精到的嗣明並未拜過名師,領他入繪畫之門的是他外公。傳奇式人物的外公,身為沙市名廚,卻通文史,善作畫,循循善誘,把小外孫的繪畫興趣變成了熱愛,使其涂鴉轉而有了自覺的繪畫追求,初中時脫穎成了寫生能力,他曾回憶道:“我勾出眉毛,眼睛鼻子,嘴唇。然后找出高光點,用菱形交叉的線條畫出比較暗的部分……不一會,肖像素描就畫好了。”他的寫生能力曾受到許多人的贊賞。

當歲月接過外公的接力棒,這種熱愛便跑進了他的生命,完成了他對繪畫終生不渝的信守。一位採訪他的記者,驚訝於他的退休生活中繪畫的不可或缺:每天“上午字畫,下午寫作”。

站在嗣明起點的外公,成為他童年、少年的神奇教科書。嗣明曾回憶,在他跟著別人叫一個地名“豆腐巷”時,外公糾正他該叫“杜甫巷”,告知他早在千年前的唐朝,李白呀,杜甫呀,這些詩壇的最明亮的星星都在沙市居住過。這些知識開啟了嗣明少年的人文愛好,並從此貫穿了他的一生。

深厚的人文涵養,釀造著他繪畫的卓然意蘊。見於扇面的山水丹青,別具佳趣。半弧咫尺,列於其間的,有山的靜默,瀑的喧騰,雲的奔走……似乎不用搖扇,自有萬斛清涼扑面。吾嘗嘆曰:恨不能結廬其間,終老塵外矣!

嗣明兄性格偏內向,平時言語不多,偶發少年狂,也多半起因於畫。記得今夏某日,時已夜半,他忽發一函,竟邀我去他畫中一游。雖是玩笑,但他中了畫之魔卻是活龍活現!不滯於物的名士襟懷,堪比魏晉時期的王子猷。我因早睡,次日才得見他的微信,回復道:晨醒照例在手機裡翻看微信,發現昨夜兄曾邀我“畫游”,因已入睡竟錯過了秉燭夜游的風雅!閉眼想象,又回扇面畫中,“挾飛仙以遨游”,耽於綠,沉於黛,浮於白,繽紛過眼,莫不在咫尺千山之間。向身在沙市酷暑中的嗣明兄,道一聲謝謝了!

我發現自己逝去已久的浪漫情懷,竟因嗣明的畫而再度萌生,豈不怪哉而又幸哉!

(責編:伍遷、李敏軍)